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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背景下的“陌生化”书写

 
来源:水利信息化 栏目:期刊导读 时间:2021-07-20
 

“陌生化效果”已成为当下作家、批评家、读者之间建立起来的文学共识。在这个共识中,无论作家还是批评家,需要面对的永远是读者,这是终极目的。在此基础上,我们的思考也就必须站在读者角度去审视作品。抛开这个认识,无论什么观点也只能成为文学小圈子里的“自娱自乐”。

在信息化快速发展的今天,新闻的“触角”无所不在,读者已经被“麻痹”,无论多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会转瞬即逝,被后来者轻松击溃,变得稀松平淡。作为作家、批评家、读者之间关系“发动机”的作家,也就承担了更大的责任,如何让文学作品在熟识的生活中呈现出“陌生化”效果,越发考验作家的构思能力、叙事能力,同时也成为批评家、读者的共同期待。

在我看来,作家赵本夫很久以前就有着这样的清醒认识,无论早期的获奖小说《卖驴》,还是因为被改编电影而广受关注的《天下无贼》,以及前年颇受好评的《天漏邑》,无不昭示着赵本夫始终追求文学叙事“陌生化”的努力,并且已经成为他的创作底色。

如今,这样的努力再次呈现,并且赋予了某种“传奇”内涵。

这就是他的长篇小说《荒漠里有一条鱼》(百花文艺出版社2020年6月),再次验证了赵本夫另辟蹊径、不走寻常路的“叙事探索”。

这是一部在自然背景下、悠长历史长河中,由众多性格独特的人物所构成的一幅“世情风俗画作”。故事围绕着荒漠中的小村庄——鱼王庄,展开了一场人与自然、人与动物、人与人、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激荡人心的碰撞、较量。

这个奇特的小村庄,虽然没有水,却叫“鱼王庄”,甚至还有鱼王庙。除了鱼王庙周围有一片水荡外,整个荒原看不到一洼水。村庄里的人们平日吃水仅靠手挖的一口土井。土井有时几天几夜干涸,他们即使忍耐饥渴,也不会有人去鱼王庙周围的水荡取水。因为那片水是鱼王庄的圣水,鱼王庙是他们的圣地,是鱼王庄人几百年来赖以生存的精神源泉。

无疑,这样一个“怪异之地”深深吸引着读者,始终期待着找到答案——鱼王庙周围的水荡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精神图腾,让这里的人们如此敬重、尊崇?小说在这个重要的“节点”埋下巨大悬疑。同时,作者也不露声色地布置着通往“陌生化”的通道。

其实,悬疑在书名中就有,“荒漠”与“一条鱼”并列,的确令人充满疑惑。作者不满意空中楼阁似的“悬疑”,他要脚踏实地去构筑,于是小说开篇就写黄河闹大水。黄河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河流,但是赵本夫写的黄河与众不同;他好像故意躲开我们所熟知的“黄”,要写另外一个“黄”。他是怎么写的呢?“这条大河官家叫黄河,外地人也这么叫,当地人知道的,不过他们很少这么叫,平日叫大河,或者只叫河。”作者一定要躲开公众心目中的“黄河”,他要呈现小说中“鱼王庄人”眼中的黄河。

“客水下来了”,而且“吵得厉害”。客水,顾名思义,外面来的水。小说中闹大水的场景描写,惊心动魄,天崩地裂。人、畜、物,世间所有一切都在大水中浊流而下。在这凶猛的大水之下,还要描述读者想象不到的贫穷。人们晚上睡觉,身上一丝不挂,为的是随时与水亲近:“大河两岸的人不穿内裤,是因为贫穷,省一件是一件……衣裳一甩一蹬,赤条条就蹿下河了。”

数十万言的小说,“切入”一定与作者性格有着密切联系。《荒漠里有一条鱼》的开篇便与作者性格非常吻合,有着大开大阖的个性与气势,绝不拖泥带水,而是一气呵成。

小说写了鱼王庄人的穷。到底穷到什么程度?穷到村里需要给外出讨饭的人开介绍信。鱼王庄人主要以乞讨为主,每年乞讨之前,要开全村“誓师大会”。尽管有人劝阻鱼王庄村长老扁,乞讨还开动员大会,实在不好看,有伤大雅,不如改成“异地谋生动员会”,但是,老扁坚持“誓师大会”的叫法。

老扁是谁?小说中一个有着承上启下作用的重要人物,也是作者颇费笔墨、重点关注的人物。

村长老扁是个弃儿,是一个叫梅三洞的先生在出诊路上捡到的。当时这个婴儿周边有三条野狗,两条花狗虎视眈眈,一条黑狗保护着他。梅先生救了这个弃儿,也就是老扁。

老扁是一个“陌生化”的人物。首先他有着对乞讨的独特见解:“要饭就是要饭,没啥丢人的。在鱼王庄,咱得给大伙说明白。鱼王庄再穷,心气不能泄了。”同时他还要给村人指出一条生路:“我脚下的沙丘告诉咱们,鱼王庄不治住风沙,就永无出头之日。治住风沙就得栽树,想栽树,人就得活着。活着就得出去要饭。”

为此,老扁订下村规,不管你外出干啥,也不管你走多远,到腊月里都一定要赶回来,从大年初一开始,栽一春天树,然后再出去。赶回鱼王庄栽树,这是鱼王庄的律令,谁都不能违反。一旦违反,用村长老扁的话说,“我扒了你的房子,从鱼王庄除名”。不可思议的村庄,不可思议的人物。鱼王庄立村百年,如此神奇而又贫穷的村庄,为什么这么多人不舍得离开?显然这个村庄有一种精神作为定海神针。那么,这个村庄的精神是什么?有可能就是鱼王庙周边的那片水洼,因为人们即使渴死也不去那里吃水。由此说来,还有什么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

作者在“埋入”悬疑点的同时,还要把那些点逐渐“牵连”成线,编织成网。于是,谜语一样的大网,铺天盖地地洒下来。

鱼王庄人消灭贫穷的办法只有一个——种树。为了种树,他们可谓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荒滩上有三十多万棵树木,几十年来为了栽树、护树,鱼王庄人流血流汗,在饥寒交迫中挖坑、栽树、浇水,因为栽树,累死饿死数百人,树木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治理荒漠,从个体的单打独斗,到解放后的政府动员,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鱼王庄人充满着战天斗地的可歌可泣的精神。

关于栽树,作者给我们描绘了这样的场面:三岁的娃娃能拎着一棵小树苗丢到坑洞里;六七十岁的老人即使爬着也要去培土;很多人没有衣服穿,冬天披一件蓑衣,挖土浇水,冰天雪地,冻得青肿红紫,靠近篝火一烤,疼痛难忍……为了让人们种树,村长老扁甚至用鞭子抽人。他们把死看得很明白,不死在沙滩上,也会死在茅草屋里,死在他乡的破庙里,死在乞讨的路上。但如果死在鱼王庄的坑洞里,第二年还能在上头栽一棵树,这棵树一定会茂盛生长。如果发现一棵树比周围的树长得高大、茂盛,几乎可以肯定,这棵树就是栽在死人坑上的。

鱼王庄人用生命换取生命,再用生命养育生命。其实,这就是最大的叙事悬疑。

《荒漠里有一条鱼》写作的另一个大胆之处,是以侵略者的视角,讲述中国人的毅力、精神以及不可战胜的坚强意志。这也是过去文学作品中极为少见的叙事胆略。

与鱼王庄近在咫尺的据点里,有一个日本鬼子龟田。他发现鱼王庄村长老扁对荒漠上的三十万棵树木,看得比自己生命都重要,不仅对于据点日军士兵进村找女人默默忍受,还把新婚媳妇草儿送到炮楼,目的只有一个,不要砍伐鱼王庄周边的树木。日军为了加固煤矿支柱,伐木部队将要进驻荒漠,如有抵抗格杀勿论。龟田为避免老扁还有村里的青壮年反抗而遭枪杀,把他们全部押到据点。后来鱼王庄的老人誓死护林,龟田以被日军杀掉的破坏砍伐树木的不是鱼王庄的人而保护了鱼王庄。最后老扁发现龟田没有奸污他的新婚媳妇草儿。

侵略者龟田的设计,也是颇具新意,没有落入俗套脸谱化。龟田之所以没有完全泯灭人性,是被鱼王庄人所震撼。他从来没有见到一个民族为了战胜贫穷而下的决心:“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干起活来却毫不惜力。没有人偷懒。不时有人摇摇晃晃倒下了,不大一会儿又爬起继续干。也有的倒下再没起来。旁边人也并不大惊小怪,挖个大坑埋上,还是继续干。好像死个人不是什么大事。”

在这样刚烈、豪迈、永不屈服的民族面前,任何侵略者的人性都会被震撼,良心也许会有一丝复苏。

“鱼王庄”是以立体的面目呈现在读者面前的,这种“立体性”又是由许多个体组合起来的。每个人的视角,构成了鱼王庄的全貌;每个人的特点,成为鱼王庄的一个侧面。这些个体都是我们惯常记忆中无法搜索到的人物,因为他们有一个显著特点——传奇性。

老扁的传奇性前面已经说过,不再赘述。

梅云游是一个重要视角,同时他也有着独特的传奇色彩。他生活在幻想之中,吃喝玩乐、欧洲旅行、撒哈拉冒险,回到国内又在荒漠中建起了欧洲城堡,购买万亩沙滩种树,娶了一个斜眼姑娘七月。为了号召人们种树,梅云游把鱼王庄所有房屋都烧了,让人们没有后路,只能跟着他种树。“只有烧了你们的家,你们没地方冬眠,才会跟着我去收购树苗,才能春天开始栽树治沙。……我今天烧了你们家……就是要烧掉你们身上的死皮烂肉,露出你们的钢筋铁骨。”梅云游要把荒漠变成绿洲,他要用全部家业去赌,甚至要和七月在鱼王庄生一群孩子,“我死了,让我的孩子和你们的孩子接着干,就是在沙漠上种树!”如此所作所为,怎不传奇?

再一个传奇人物,就是渔夫杨老八以及在洪水中幸存并与之相依为命的大黑牛。杨老八是第一个出场的人物,也是一个奇特的渔民。“一般渔家都有六七个孩子,老八就不同了,他居然有二十一个孩子,其中十三个男孩,八个女孩。”通过杨老八和老婆之间的生活描写,使得“传奇”与“日常”无阻隔地连接起来。“……早年教过私塾,后来世风日下,读书人少了,只好弄条小船打鱼为生。”由老八这个人物,讲出关于黄河鲤鱼的历史传说,揉进文化元素,比如“传书”“富余”“多子”等等,非常自然,既塑造了一个鲜活的人物,又把历史、文化巧妙加以表述,可谓一举多得,顺其自然。

螃蟹这个人物,与另一个人物杨八姐紧密结合在一起,构成新的传奇。

四处流浪的螃蟹流落到鱼王庄,要是没有杨八姐他早就死了。当地风俗,逢婚丧嫁娶,有乞丐上门讨吃帮忙是不能拒绝的。在荒郊野外开茶馆的杨八姐,“她丈夫在监狱里,但没说犯了什么事,她在这里卖茶,其实不想赚什么钱,只是为了方便路人的,也给自己解个闷,有人说说话,不然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会疯掉的。”

杨八姐对螃蟹的照顾,还有螃蟹对杨八姐的朦胧爱恋,都在传奇中呈现人间温暖。“八姐是个从外美到里的女人,连心也是美的。”而螃蟹呢?“他偷拿了八姐一件护胸挂在脖子上,就能闻到八姐的气息,感受到八姐的温暖,心里就会热乎乎的。”螃蟹与杨八姐“花费”了作者太多的笔墨,但非常值得,是这部小说的“亮点”之一。

还有一个“不起眼”的“传奇人物”——梅云游的老管家程老先生。

程老先生的“传奇”是另一种表现手法,是在“收敛中的张扬”,其人物行为非常耐人寻味。比如程老先生给人称粮食时,“秤杆扬起来有点高,程老先生会抓出几十粒,直到秤杆平直,才算罢了”。就是这样看上去很吝啬的人,死后却把全部家产给了老扁,让他用在鱼王庄的栽树上。老管家有一个皮箱,在他留下的信中说:“皮箱里的银元银票是我一生的积蓄,都是梅家几十年给我的工钱,我没有清点过,总有几万大洋,带走无用,留下给你栽树用吧。”这是鱼王庄人“嘴巴上恨”但“心里爱”的一个人。

为了塑造好程老先生,作者还给老先生身边“放”了一个小人物泥鳅。程老先生把梅家的东西把得很紧,泥鳅却是经常拿梅家的东西送人情。但是很奇怪,鱼王庄的人对待泥鳅和程老先生,确是分明“没粮吃,他们会找泥鳅;举好人,他们会推选老管家”。

这些描写令人叫绝。

这部长篇小说,暗含着许多象征意味。每一章的开篇,都与自然、动物有关,带有隐喻的意味。

第一章开篇,闹大水,关于大水的描写。

第二章开篇,关于各种鸟儿,随后“由天到地”,关于土狼、野狐、狸猫、獾、蛇、鼠、野狗、黄鼠狼……。

第三章,也是黑色公牛的描写。“两只粗壮的角,像焊在头顶的两把利剑,闪闪发光,威风凛凛。”描写牛马的生活,还有自然界的一切。

第四章开篇,还是那只大黑牛,一个不会说话但是通人性的牛,“它在沼泽泥塘里打滚,它用粗壮的牛角一头撞断一棵枯树,它用硕大的脑袋顶着一个几百斤重的石磙,在沙滩上来回滚动,它把石磙顶上一座沙丘,石磙滚落下来,它又重把它顶上去,如此反复,直到口吞白沫,气喘吁吁,才缓缓离开。”大黑牛与独臂汉子杨老八的对话,还有与其他动物之间的“说话”,这一章用了很大篇幅,读来荡气回肠。

第五章开篇,讲的是“岛”,依旧与自然有关。岛也叫“山”,荒原上唯一的一座山。就是这个叫“栖山”的岛,在历次黄河决口中起着中流砥柱的作用。洪水可以在其他地方横冲直撞,到了栖山却被迎头撞得粉碎,只好绕山而行,在栖山周围形成凶猛的旋流,山脚的土层会被搅成泥浆随之流失。

小说中还有大量的人与牛马之间的感情描写,读来也颇为震撼。小说直到最后才点明了人们尊重那片水洼的原因。原来,那里埋着一条黄河大鲤鱼。巨鲤被埋在荒漠中,紧靠一点水存活。“一头大鱼斜卧着,如一条搁浅的木船。它被厚重的污泥重重包裹着,束缚着,动弹不得,好像随时都会窒息而死。”但是它没死,“巨鲤一直在苟延残喘中坚持着。它靠腮边这一汪泥水,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这么多年。鲤鱼在所有鱼类中,从来都是王者,从来都是仪表堂堂”。鱼王庄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再难,有鱼王难吗?活着,活下去!

《荒漠里有一条鱼》有着酣畅淋漓的阅读兴奋,再次呈现了赵本夫独特的叙事魅力。同时,作者冲破熟悉生活下的陌生化写作,将背景也一同“陌生化”,加以悬疑的设置,从而达到传奇的极致。

所谓的传奇,是一定要读者相信的传奇,不能产生疑问的传奇,用诸多真实的细节构筑的传奇。显然,赵本夫做到了。


文章来源:水利信息化 网址: http://slxxh.400nongye.com/lunwen/itemid-55203.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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